我向来不是悲秋的人,但是在上了四十岁后,明显感觉自己的锐气少了,言语少了,有了皱纹,有了白发。
但心里还是不承认自己老了,硬着头皮与比自己年轻十多岁的年轻人打了整场篮球赛;当年轻人可以像自己当年那样连续再打一场而自己却在旁边喘气的时候,自己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小了。
晚上有加班任务,一些刚毕业的小伙子,精神抖擞的抄抄写写,一直忙到天亮,自己却在沙发上睡着了。年轻人轻声的说:“别闹了,让林老多睡会儿。”在迷糊中听到这话。“林老”——是那么刺耳——我真的老了吗?
早上煦暖的阳光,透过紫色的纱窗照在办公室的地板上,呈现出斑斓的色彩,心却斑斓不起来,还在咀嚼着年轻人的真心而关切的话,不是滋味。推开窗子,猛的呼吸几口早晨清冽的空气,感觉轻松不少。对面花园里的杏树已经穿上了一身翠绿嫁衣,遮着了杏儿那娇羞的脸庞,树上的小鸟欢快地与刚起床的太阳唧唧喳喳的聊天;不远处那小溪沟里的水,泠泠作响地追逐嬉戏;在娓娓的江南小调伴奏下,草坪上那些鹤颜童发的老人在打着柔和抒情的太极拳,脸上堆满了微笑……这是一幅春风得意的风景,一幅不老的风景。老的人与不老的风景不是和谐相处在一幅风景中吗?我将来也会融入那风景,微笑同样挂脸上。
很多人把人生的中年比喻为秋天,是因为金秋时节,硕果累累,该是为自己年轻时候的耕耘收获的时候了。经过岁月的洗礼,是少了很多言语,但是思考更加全面、深入、细腻了。经过一番沧桑之后,是少了一些锐气,但多了是定型的信仰和成熟的修行。在大多中年人心里都在构建着最低的物质和精神的底线,那就是继续肩负着事业与家庭的重任,慎重前行。
有些中年人悲秋,是因为自己的境遇的艰难,终日的忙碌,弦迸得太紧了,总有一不小心要裂帛的感觉。尽管风雨飘摇,甚至肃杀凄凉,但他们的人生旅途同样有精彩,同样要在摇摇欲坠的枝头上结出果实,同样要在满地红叶上顽强的开放花朵。不管是得意或失意,有意或无意,愿意或不愿意,我们都得去呼吸淡淡的似有似无形同鸡肋的秋味,我们得靠那秋天的阳光、空气和水养活着。
对面楼上家的那男人,比我小三岁,但确然更像中年人,更有男人味。笔挺的西装,夹着公文包,戴着眼镜,一下楼就用遥控打开车库的门,潇洒的打开铛亮的“奥迪V6”车门,“倏—”上班去了——他是开公司的。楼下的小张,更是标准的中年人,成天忙碌到处去开会,去作指示。回家来就是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看报纸,给他上茶的小保姆也比其他人家的漂亮,有副市长的派头——成熟的中年人。他们值得我尊重,因为他们的成熟和付出,收获了该有幸福。我不嫉妒,也不羡慕,因为我也是男人,也是有思想的男人。我有是,未必别人也有。我可以随心所欲的说话,传播着知识,为人开启智慧之门;我可以去静心地品味蒙娜尼莎的微笑,可以倾情地去欣赏斯特劳斯的圆舞曲,还可以端详和陶醉于学生的贺年卡上稚气的言语。也许这才是中年的真正诱惑吧。
我想起了老子说过的一句废话:“吾有无患,乃吾有身;若无吾身,吾有何患?”只要身体还在,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快乐也还在,就靠我们去寻找和保持。我们都没有必要与别人去攀比,只要有好的心态,正确的对待一切,都是合格的中年男人。不管你处于什么境地,只要你努力了,只要你付出了,都是充实的、成熟的,也是对得起自己的。
我决定了,明天晚上的加班,我只去看看,安排一下任务就回家睡觉,负点小责任就可以了。下午也去打球,但绝对不硬撑,最好是吹裁判。周末约V6男人下一盘围棋,拿他那公司庸俗的名字调侃调侃……
秋雨先生说:“中年是对青年的延伸,又是对青年的告别。这种告别不仅仅是一系列观念的变异,而是一个终于自立的成熟者对于能够随心所欲处置各种问题的自信。”看来我属于自信了。